碎碎恋
碎碎恋
她静坐在床边,虚掩的门。
这是间漂亮的房子。餐厅的四人餐桌上有像鸟巢一样暖的灯。灯光是漏的,正对着下方碎了一桌蛋壳的图案上。房子里所有用了玻璃的地方都是纵横开阖的,龟裂的。就连墙纸也无例外,做旧的,细细密密的纹络,却极有质感。这样的一个女人,住在这样的源于自己灵感的破碎里。压抑着体内狂野的美丽。
无星的夜,她将黑色天鹅绒的装饰有白色羽毛的窗帘,拉开一条缝。悄悄窥伺着这灯红酒绿的不夜城。何其明亮的世界,于没有归属感的她,只是一个梦,梦里那些光芒,没有一丝一缕属于她,只是一直延伸到缇色的天尽,那是天明的征兆了,像小时候的糖果,叫彩虹。至少的至少,她喜欢现在安全的感觉,因了没有人能看见她黑色帘幕后的脸...
她不算漂亮,但很美。苍白粗糙的皮肤,是长期吸烟的结果。黑色的暗淡的眼睛,眼角有一颗褐色的痣,从不上眼线和睫毛膏。只用浓重深紫的眼影外加靛色的唇彩。常常赤裸着线条美丽的脚踝。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破碎的?手腕上有细细的刀伤,有很久前的,也有还未愈合的。顺着手臂的方向,有几个黑红的用烟烫成的小洞。纤瘦的锁骨上还有刺青,图案是“HELL”...
她也是自己的作品。
只在夜里一遍一遍折磨自己。在白天无论窗帘多么严实,始终会有光线绕进来。每次看到光点落在地板上,她就疯狂地冲上去把窗帘剪成碎片。直到光线刺痛她的眼才跌坐在一地羽毛里放声大哭。
她只属于夜,不属于这里任何一个人。因为她创造了自己,又毁灭了自己。只有夜给了她所剩无几的灵魂。嘴里偶尔会有几个音符哼出来,是这房子里唯一的音乐。大脑始终清醒地活着。她不允许。只有慢慢将安定捻成粉末,倒在喝了一半的红酒里。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拿起杯子,晃了晃,啜了一口,仿佛在饮一杯腥香的血液,魅惑至极。
她厌恶她的工作,尽管已是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。每完成一项作品,她都会毁掉底稿,因为觉到自己偷存于世的龌龊。然后发疯地变本加厉地虐待自己。喝醉的时候,她会伸展手臂,像一只大鸟沿着床从一端走到另一端。结局只会是失去平衡后重重落在地板上,一声钝响后,房间安静得可怕。
她会恐惧也会突然暴怒。黑暗中任何一个缄默的瞬间都酝酿着更猛烈的冲击。风平浪静之后,她会坐在没有水的浴缸里喝上一杯烫的水,感觉自己在一点一点融化...
彻彻底底的麻木和无助包围她。没有什么能刺激她的耳膜,没有什么能刺激她的味蕾。因为失了她,她生命的全部。她的唇。她的舌。她的手指。她黑色的衬衣。......通通成了诅咒。她的她,也曾是美好的女子。只是所有一切的美好都在12月12日终止了。她的尸体碎在了一地白色的冰冷里。皑皑的刺了她的眼。雪落下来,碎了。泪掉下来,碎了。心坠下来,也碎了。
疲倦的肢体终于在酒精和尼古丁的作用下昏眠。梦里的她,有熟悉的脸和味道,她们疯狂地仿佛永远不够地做爱,让尖锐的疼痛覆盖所有的念想。所以她始终坚信她在,在另一个空间。她要追随,像破碎的枯叶蝶...
醒来,汗水湿透了她的睡袍。指甲深深嵌到床头的木柜里,血开始汩汩地流出。她坐起来,抓了抓有点干的乱头发。起身,将过去那些美好通通关在门外,重重地。
黑暗中,生命戛然而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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